喁喁

他来找我的时候穿了件肥的出奇的T恤,领口坠到锁骨下面,袖子整个蔓延到关节处,半个肩膀露在外面,好像刚打完架的狼狈不堪,衣服还被扯掉一半的那一种。凌晨两点半,天花板上的棱角烧着屏幕上的荧光,我梦到他敲我的门,睡不着,是噩梦。不知他是和谁出去喝酒,或者只是家里酒瓶的盖子破了洞,嘴唇上泛着亮色,好像磕破后流血。我这才想起来一周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他,他嘴唇干裂得厉害,我发了短信叫他——他扒着门檐,眼睫下坠,的确没在看我。借着楼道一点模糊我悄悄地看他,睫毛很长如同落泪,是他温顺与柔和的根源。我好心替他搀了下快整个掉下来的衣服,他不怎么客气地推了我一下,然后整个人挂了过来,发尾蹭在我肩骨上。

他说旬君,外面下雨了你知不知道?

我费力地把人往门里拖了拖,然而无从使力,他更加过分起来,抬起脑袋朝我耳边呼气,说你快回答啊,你到底知不知道?

我知——音节落下之前,旷日持久的拉扯以我和他一起倒在地上作为结束。把门摔上后门廊里漆黑一片,直到手指传来疼痛我才意识到我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他的后脑。那样的话,落地以前或许算得上一个令人沾沾自喜的拥抱。

到底谁才是喝醉酒的那一个。

我借势撑着胳膊欺压在他身上,他还是眼神困倦。我拿还完好的左手掐住他下巴说不许睡,掐的劲或许有一些过,他睁开的那双眼睛里带着气懑的水汽,嘴唇干哑地开合了一会儿,我才听清他说的,你怎么这么讨厌?

我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干涩的台词,我们不是朋友吗?朋友怎么能相互讨厌。

他继续说道,昨天下雨,你都没有提醒我带伞。

啊啊——昨天明明没有下雨。可是我大概的确要反思的,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,他是不是淋到雨了?他那么认真,会不会又带病去了哪里。

我翻过身躺在他旁边,遮住眼睛又忍不住看他,地板很凉,混杂着薄浅的呼吸声,睫毛翕动的声音,敲在地面好像雨点。

我想说你是怎么想我的呢?但你知不知道友情最肤浅也最长久,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震颤都使我心慌,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安心。你说过想看我的未来,家庭与子女,笑容和愿望成真,可是为什么那个未来里没有你?

不过你也不要担心,我会把你写进去,哪怕是常人察觉不到的角落。我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,即使是凌晨两点半,我也会靠近你,到能听见你心跳的地方。

外面终于下了雨,很大,好像要淹没这个房间。屋子里是涨潮一样的冷光,他似乎被雨声惊醒了。我想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,我们可以逃亡或者离开,没有人会知道,没有人会发现。

所以这时候,这时候我迈过那条界线,离开额头去吻你的嘴唇,你不要生气。

因为世界上千万刻冰冷的爱意,也只是我和你之间短暂的相遇与重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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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古不曾栖仙神